关灯
护眼
    在霍西廷印象里,他外甥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,是那种中规中矩、成绩优异,世俗意义上的好学生。

  所以现在,他一度觉得自己认错人了。

  多看两眼才确定这真是霍迟。

  还是准备上台表演的霍迟。

  “你外甥今天有点奔放啊……”

  程已在他旁边也是一阵惊奇。

  人已经消失在幕布边。

  霍西廷收回眼,神色平静。

  程已反应比较多,人也更加无聊,说完就给他弟发了个微信,问到答案时更加惊讶,“了不得,了不得,真没想到,你这小外甥还是个情种。”

  霍西廷没理会他,抬手看眼腕表。

  倘若不是秘书一直在他耳边说学校之类的话,又或者不是恰好没有别的事情,时间过分充足,他才不会浪费光阴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晚会。

  一时间昏了头,现在就很后悔。

  很想走。

  程已盯着手机,继续往下念,“不仅染了个女朋友同款发色,还为了要毕业的女朋友参加晚会钢琴表白。”

  霍西廷听见这话,终于侧头看他一眼,眸色凉凉,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程已脑壳埋到手机里,回复说:“程今猜的,他们不是差不多一个宿舍吗,也不知道你小外甥女朋友究竟——”

  话说一半,程已忽然想起些什么,也终于察觉到霍西廷冰凉眸色。

  ——外甥的小女朋友竟是我的合约女友!

  ——我还觉得合约女友想泡我!

  这可不尴尬,可不得冰冷?

  程今咳了一声,有点尴尬,脑袋一转说,“也不一定是乔小姐。”

  霍西廷放在靠手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,听他继续说。

  程已:“上回看他们都在一起了,怎么可能又来一个惊喜表白?”

  霍西廷:……

  程已继续猜:“说不定你外甥是个深藏不露的浪子。”

  他的脑电波和他弟弟同出一辙,越想越觉得对,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个证据,“而且,乔小姐她又不是今年毕业!”

  说完,程已被自己说服了。

  他扭头

  看着霍西廷,想得到霍西廷的认可,“霍哥,你说对吧!”

  霍西廷冷冷笑了下,“她就今年毕业。”

  程已:……

  程已:“那也不一定就是你外甥对象啊。”

  霍西廷干脆别开头,看向台上深红幕布,神色冷淡。

  他的冷漠都刻在脑门上了,程已找不到话也找不到借口,干脆进入自闭状态,不敢再多开口。

  气氛诡异,一直持续到钢琴独奏。

  清隽少年穿上正装,郑重而优雅。

  手里有一朵白玫瑰。

  他上台,先缓缓将白玫瑰别在钢琴边,像对待爱人,接着才弯腰鞠躬。

  琴声悠扬动人。

  程已觉得有些耳熟,忽然想起,似乎是某次在酒吧里,乔又澄上台唱过的那首歌。

  用吉他伴奏,表露爱意,示爱的歌。

  那时候还以为,她是唱给霍西廷的来着。

  结果居然是和霍西廷外甥的定情之曲。

  程已更自闭了。

  他有些不敢看好兄弟。

  偷偷瞟一眼,果然见好兄弟脸色冰冷。

  所以说,何苦来哉。

  但毕竟是好兄弟。

  程已觉得他不能放着兄弟不管,想了想,说,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咱们这条件,一定能找到更好的,旧爱敌不过新欢,过几天就忘了。”

  霍西廷冷冷看他一眼:“什么条件?”

  程已:“啊?”

  霍西廷嗤笑一声:“三十岁孤寡中年人,年纪大身体差死得早?”

  程已目瞪口呆,有感觉被侮辱到,只觉得好兄弟已经不当人了。

  霍西廷又看了一眼台上的钢琴与少年,眼中讥诮冷然,“有空想想你自己的新欢旧爱,别总构思些没可能的故事。”

  程已明白这人为什么忽然更年期了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理解并善待一个失恋老人,“好好好……我不说你喜欢乔小姐就是了。”

  霍西廷站起来,正色纠正他:“是别幻想。”

  神情冷漠,坦坦荡荡,好像真是无稽之谈,好像真是程已的臆想。

  程已彻底气了,一堆妈卖批就在嘴边。

  他想说,今天不是你

  自己要来的吗!不是你自己要来看毕业晚会的吗!不是你上赶着来见人家吗!这还不是喜欢?!

  但他不敢。

  他看着好兄弟冷酷的模样,也有想到对方在夜里偷偷擦眼泪的亚子。

  ——以为喜欢自己的人,结果和自己外甥在一起了。

  ——还莫名其妙发觉自己有点喜欢她。

  ——以前还对她不好,现在还张不开挽留的嘴,只能偷偷来见一面,还要恰人家的狗粮。

  都这么惨了!

  他不能再雪上加霜了。

  程已觉得自己是个好人,不能揭兄弟伤疤。

  他点头,“对,是我的幻想,你怎么可能喜欢乔又澄。乔梨还活着,乔又澄算个屁!”

  “乔梨,真正的白月光,真正的朱砂痣!”

  “我们霍哥一心寻找乔梨,从不会在意别的,今天过来就是为母校做贡献,给母校捐钱,看看学弟学妹们的青春的模样,顺便宣传一下集团。”

  ……

  霍西廷听见这两个名字,当下皱皱眉头。

  他扯了扯衣袖,没看台上台下一眼,只说,“说话文雅点,我先走了,公司你自己宣传。”

  说完就打算离开,旁边院方领导连忙站起来挽留。

  挽留没成功,人情往来全部留给程已。

  程已得在这儿看到晚会结束。

  就这种无聊至极的晚会。

  空巢老人·程已:……

  就这样还想找对象?

  想屁吃!

  气!

  厅内厅外是两个温度。

  厅内开了空调,恒久的温柔让衣着轻薄的演员们不至于冷到,却让人的心燥热乱跳。而出了大厅,北海春日特有的凉意又让躁动的心慢慢平静,让一切重归自然。

  霍西廷被冷风一吹才清醒。

  厅外似乎还能听见里面琴声悠扬。

  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?

  今天来,不过是为之前的事续尾,和她或他都没有任何关系。

  霍西廷打算回公司。

  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,走向停车场时,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停在树前。

  白衣,牛仔裤,黑色板鞋。

  迎风站

  着,朴素的学生装扮,没有往日温柔,像与榕树融为一体,清冷而纯粹。

  是乔又澄。

  也算是他没见过的乔又澄。

  一刹那,霍西廷想起些什么。

  可又全都没有留住。

  只觉得怅然若失。

  猛然。

  他忽然发现,

  里头的琴声是为她所奏。

  可她却站在外面。

  ——所以琴声真的是为她演奏的吗。

  ——还是说,事实其实是程已猜测的那样。

  自尊本让霍西廷转头离开,

  但疑惑或者是其他别的东西,还是让他朝前走去。

  “你怎么在这里。”他对乔又澄说。

  乔又澄见了他也疑惑,瞬间想起他把自己拉黑还没转账,已经不是能被称为上帝的顾客或上司了。

  而且,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姓霍的。

  乔又澄轻挑了挑眉,倦得应付,只回,“上学。”

  霍西廷:“你不是早就毕业了?”

  乔又澄:“留级。”

  霍西廷:……

  不等霍西廷反应过来,乔又澄往旁边站了站,一幅不欲与他多说话的模样。

  霍西廷看清她拒之千里的态度,心下莫名不乐,皱了眉头,“霍迟的母亲很严厉,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。”

  乔又澄莫名看他一眼,点头,“哦,好的,知道了,谢谢。”

  说完。

  她又往旁边站了站。

  霍西廷忽然有些摸不准这个人了。

  却又从她不耐烦的眉眼里看出一些别的东西,好像在逐渐与他记忆里的人重合。他今天来这里,究竟是为了记忆还是为了乔又澄这个人。

  他忽然分不清了。

  乔又澄见霍西廷在看着自己,眼中有些不耐烦,正好远方许蔚蓝走过来了,乔又澄直接说,“霍总慢慢等车,我先走了。”

  霍西廷没有出声。

  也没来得及出声。

  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见到一个陌生的青年。

  不是霍迟。

  所以。

  真就和程已说的一样?

  还是说,她这样冷淡只是因为追霍迟没结果,恼羞成怒了。

  霍西廷忘记脑海里的影子,他想起了自己在酒吧说过的那句话,停在原地,没有离开。

  思绪有些乱。

  他不清楚自己为了影子还是乔又澄,却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来,只是不想承认,但假若乔又澄回头,他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