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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敏咬牙切齿地说道,眼中直射出两道凶光。

    “大官人,有何妙计?”温言问道。

    沈敏没有说话,先是和温言各点起一斗洋烟,又思索了半天,这才突然说:

    “阉党!”

    “阉党?”温言颇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“对”,沈敏用抓着烟斗的手狠狠一挥,“当今皇上最恨的就是阉党,我们要想彻底扳倒孙国桢、杨国栋二人,就必得告他们乃是魏阉一党!”

    “我们没有证据,又如何告他二人是阉党呢?”

    “大公子难道忘记了吗,几个月前,皇上命将所有颂阉红本一体封存,都送到了大内备查,二人有否红本,只需到宫中一问便知,上次王国兴在海上相会毛帅之事,便是那孙国桢向皇上告发,如今,宫中众人也是恨孙国桢、杨国栋二人入骨,也正要置他们于死地,我也早就听说,那杨国栋乃是魏阉干儿,当年曾打造了一只金马送与魏阉,还听说他在皇城岛上给魏阉建有生词一座,端的是富丽堂皇、金碧辉煌,建成之后,杨国栋那厮还特意让他儿子前往祝发守祠。”

    “他二人果有此事?”

    “嘿嘿,大公子还不肯相信吗?此二人岂是善类?!不仅如此,我还要告他二人一个贪墨粮饷之罪!朝廷让他登莱为东江转运粮饷,可他二人却利用职务之便,每以“漂没”为名,大肆贪污克扣!只要我们向皇上参他一本,还怕他二人不被罢职问罪吗?!”

    温言听罢,大为惊讶,张大了嘴,好半天才又问了一句,“大官人要怎样去做呢?”

    沈敏侧身过去,拊耳向温言低低说道:“我等只需......”

    温言一边听,一边不住地点头,“妙!好!大官人果然厉害!”,二人说罢,对视一眼,又都一起放声大笑起来,“我就不信,他二人此番还能再逃出我等手心!”沈敏又恨恨说道,脸上满是得意之色。

    “让那帮言官们去替咱们办事,倒也不难,平日里,他们在大官人这里,也没少得好处,别看他们在朝堂上一个个都道貌岸然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,背地里还不是一样吃喝嫖赌、风流快活,哈哈,哈哈......就说那个兵科给事中许誉卿,上次老家的夫人追到京城,要不是大官人替他遮掩、埋伏,那母老虎当时便能把这百花楼给翻个底朝天,想想那日许誉卿躲在床下的狼狈相,也实在是令人好笑啊,哈哈,哈哈......”

    两人说笑一阵,温言又有些疑惑地发问:“大官人,你说世人肯轻易相信我等的说法吗?”

    “这个...就是大公子有所不知了......”沈敏吐了个烟圈,缓缓说道:

    “世人哪里晓得什么是非曲直,他们从来便是“气人有,笑人无”,但凡别人有什么丑事,他们恨不能立刻就是落井下石、看你笑话,哪里还会去管什么真假?!自然是你说什么,他们就信什么,非但如此,他们还会添油加醋,奔走相告,来帮你做事哩,什么公道、什么人心,都不过是些骗人的鬼话!世人,也统不过就是一群被人左右、受人利用的无脑痴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官人高见,哈哈,哈哈......”

    几日之后,一份令人咋舌的揭帖便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,从国子监太学到酒肆、茶楼,从士人学子到贩夫走卒,无论是酒意阑珊,还是茶余饭后,人们都在争相议论一个热门话题......

    “听说那杨国栋还给魏阉送过一个纯金的大金马哩,啧啧...这么大!哦,不对,这么大......”

    “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呢?”

    “嗐,你们是不知道,还不是孙国桢、杨国栋那帮人贪污克扣的东江军饷!听说啊....,这两人,运十船粮,四、五船都让他们贪了,回头就骗朝廷说是船遇到台风,沉到海里去了,嘿嘿,真黑啊......”

    “怪不得,我们打不赢鞑子,都是那帮当官的太黑了!那毛大帅受这帮贪官污吏欺负,真是大大的憋屈啊......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嘛,要是没这帮子混蛋,毛大帅早两年就灭了那小小鞑子了!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与此同时,朝中也是一片刀光剑影,言官们纷纷上疏,弹劾登莱巡抚孙国桢、登莱总兵杨国栋,二人为魏阉在皇城岛大建生祠,上表颂美,说什么“......厂臣忠诚贯天地,勇略震华夏!”、“......厂臣擎天巨手,翼运真才!”,还有什么“一腔忠义,四应才锋!”等语,乃是实实在在的魏阉一党!两人又以“漂没”为名,贪污克扣东江粮饷,贿金结纳魏阉!

    崇祯闻奏,命人取来颂词红本,当堂查验,并无虚言!崇祯自是龙颜大怒,当即传旨,令将登莱巡抚孙国桢、登莱总兵杨国栋二人撤职查办。

    没有想到,一场充满变数的冒险行动竟会有了这样一个戏剧性的结果,毛文龙听说查办孙国桢、杨国栋的消息,倒也心满意足,“哼!这个小皇帝也不过如此。”毛文龙心中暗想,自天启元年设立登莱巡抚以来,毛文龙已历经四任巡抚,而这四任巡抚,从袁可立到孙国桢,无论是在天启朝,还是在崇祯朝,没有哪一个不是败在他毛文龙手下,一个个不是被调任,就是被罢职,而这个孙国桢,更是任职仅仅一年,便遭查办。这一如既往的胜利,已经让毛文龙深深认定,只要他坐定皮岛,便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!

    然而,毛文龙还不知道的是,一旦你已习惯于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,那么,它下一次带给你的,便很可能将是一个致命的结果!

    罢免了孙国桢,没有多久,袁崇焕上疏朝廷,“为专以事权,请撤登莱巡抚。”崇祯随即允命。自此,辽东、登莱二抚俱撤,两地均由蓟辽督师一体管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