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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申时一刻,书院放学了,陈家乐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,刚出了书院的大门,果然又遇见了正等着他的李书瑾。其实陈家乐对这种生活挺烦的,不上学时要和欺负爷爷的地痞打架,到了书院又要和没事找事的李书瑾打架。无奈的是,他们都是没法讲道理的人,只有靠武力才能让自己得着半刻清闲。陈家乐把书包随手往地下一扔,活动了一下前些天受伤还没好利索的肩膀,不耐烦地说:“来来来,一起上吧。”李书瑾却没有动手,他挥挥手让旁边跟着他的人退后,自己上前一步对陈家乐说:“野蛮人果然还是喜欢野蛮的办法。”陈家乐轻嗤了一声。“不打?那就别挡路。”然后他捡起书包拍了拍土,准备绕开他走。李书瑾伸出手臂拦住了他。“有话还没说完,着什么急?”“跟你无话可说。”李书瑾笑了笑。“别这么张狂,你没有几天这样的日子好过了,趁着还能进书院的门就赶紧多看两眼吧,看一眼少一眼喽!”陈家乐歪着头看他。“你什么意思?”“没意思啊,就是知道你的靠山要完蛋了,所以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。”陈家乐一把抓住李书瑾的领子。“你胡说什么?”旁边的人见状想过来,李书瑾却伸手制止住了,他用手指点了点陈家乐的手背,开口道:“你现在这样对我,等到我爹动手的时候,我可是一句求情的话都不会说。”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李书瑾一根一根地掰开陈家乐的手指,整了整自己的衣襟,冷笑着说:“还听不懂吗?你那敬爱的药铺师父,马上就要被我爹收拾了,而你,很快也会滚出浩清书院,重新变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,和你的老爷爷种你们的破地去吧!”陈家乐心中一惊,也顾不上管李书瑾对他的恶言恶语,转身便往慈仁堂飞奔而去。李书瑾脸上满是不屑。“爹说的没错,要饭的就是要饭的,跑得这么快,还不是怕自己能摇尾乞怜博同情的人出事了,自己断了财路?”陈家乐一路跑到慈仁堂,到的时候满头是汗,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。杜青叶乍一看还以为是有人在追他,一把把他护在身后,警惕地往外张望。“怎么了?”陈家乐对着他摆摆手表示没事,好半天才说出话来。“师父,你,赶紧,赶紧走,有人要害你。”原来不是他的事,还好。杜青叶关好门,给他倒了一杯水,等他歇过来之后才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陈家乐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说:“师父,李书瑾说他爹要对付你,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手段,你快离开这吧!”“他亲口说的?”“嗯!”杜青叶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抚他道:“小孩子的话,不用当真。”陈家乐急了。“可是他说得可认真了!”“他爹要是真想对付我,会告诉他一个小孩子吗?我看啊,就是他换了个新的招数来故意挑衅你罢了。”陈家乐半信半疑。“是这样吗?”“估计是想扰乱你的心智,让你通不过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吧。”第一次考试就在后天,陈家乐想了想,在这当口,李书瑾确实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。“哼,那他可太小瞧我了,我就是用一个手指头写字,都能比他考得好。”杜青叶赞赏地点点头。“不错啊小子,有点志气。”陈家乐一扬头。“那是自然了。”杜青叶看着这孩子久违的笑脸,开口道:“你是有许久没到我这来了吧?”陈家乐突然收起了笑容,慢慢低下了头。“我不敢,也不好意思来。”“跟我说说不敢是为什么,不好意思又是为什么。”“不敢是因为我总是跟人打架,怕师父知道了会骂我。不好意思是因为我知道了学费是师父帮我垫的,但是我还不起,我有私心想在学院读书,又不想退学把学费要回来。”嗯,还是很诚实的嘛。“抬起头来。”陈家乐缓缓抬起头来,他的脸已经又红成一片,眼睛里也蓄满了眼泪。杜青叶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,问道:“你跟着我两年,难道只学会了遇事便哭吗?”陈家乐摇了摇头,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,再开口时说话带上了浓重的鼻音。“师父说过,男人流血流汗流口水,绝对不流泪。”杜青叶看陈家乐的样子,本来想教育他的那些话,也因为心软变了语气。“你不再跟着我学医,但是现在你叫我一声师父,那就说明我们师徒的缘分仍未尽。那些垫付的学费对你来说是很多,可是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,我不需要你还,只希望你能好好地学习成才,改变自己的命运,让你和你的爷爷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。你的心事太重,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。家乐,你的年纪还小,有时候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懂事,就算任性一点,也没有人会怪你的。”陈家乐嘴一撇,差点又要哭出来,但是他瞪大了眼睛强忍着,硬生生地就让眼泪在眼眶里转悠,怎么也不下来。杜青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。不让人家哭,又让人家任性,哪有这样的?于是杜青叶拿了茶壶进了里屋去,果然不多时,外面就传来了陈家乐连续却低沉的哭声。还是能痛快哭的年纪,真好啊。杜青叶在里面等着,等到陈家乐的哭声止住一会儿了他才走出去,然后装作没看见他红通通的眼眶,开口道:“最近在书院怎么样?”陈家乐点点头。“挺好的,院长对我很好,先生们对我也很好,除了李书瑾和他那几个跟班的,其他同窗也很友好。”杜青叶笑着说:“以你的聪明才智,不管是学业还是为人处世,肯定都能做得很好。”陈家乐腼腆地笑了,杜青叶状似无意地又问道:“听起来,除了李书瑾之外,书院里就没什么让你烦心的了?”陈家乐说起李书瑾就皱起了眉头。“他是家里的小少爷,家里人都惯着他,所以他就见不得其他人比他强,才总找我的茬。师父,我知道我说这话像是个很没心胸的孩子,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他,连见都不想见到。”“个人喜恶都是人之常情,谈不上什么心胸不心胸的,他总是找借口挑起事端,这样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没教养。不过天道公正,没准哪一天老天也看不下去了,你就真的不用再见到他了呢。”陈家乐听得迷迷糊糊的。“师父,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?”杜青叶慈爱地摸摸他的头。“师父是教你,无论出身如何,每个人都有活着的资格,其他人是没有权利来指手画脚的。不要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就想把人踩在脚下,也不要因为家境贫寒就觉得低人一等,只要堂堂正正地活着,该属于你的,总会来到你身边的。”自然,该你得到的惩罚,也一样会如约而至的。陈家乐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。“我记住了,师父。”屋里渐渐暗了下来,估摸着外面也要黑了,杜青叶便对陈家乐说:“不早了,再不回去你爷爷该担心了。”陈家乐背好书包,恭敬地拜别了杜青叶。“我走了,师父再见。”“路上小心。”“知道了。”等陈家乐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,杜青叶关好门,又重新坐回到了他的桌子旁边。屋里已经漆黑一片,杜青叶也没有点灯,他一只手支在下巴上,静静地思考着。家乐啊,虽然为师只开了这一个小小的药铺,没什么太大的能耐,但是帮你扫清求学路上的一点障碍,还是不在话下的。李忠清第四次踏进听风楼的大门时,已经很轻车熟路了。他凭借一个弯着腰扫地的背影就认出了招财,然后径直走到他身边,戳了戳他的后背。“小兄弟!”招财抬起头,一看是李忠清,脸上便带上了标准的笑容。“您来了。”李忠清四下看了看,把招财拉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坐下,对他使了个眼色。“我的那件事情,你帮我问了吗?”其实距离他上次来也不过两日的光景,这次李忠清可是显得很着急了。招财把扫帚放到一边,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他。“今早才请示过阁主,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去,您就上门来了。”李忠清展开信看了,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。“五千两?!”招财淡定地点点头。“是阁主亲自写的。”李忠清把信往桌上一拍。“你们也太黑了吧,不是说这一个月都是两千吗?”招财开口道:“您请求的那件事事关我们山海阁在江湖中的声誉,是件有风险的事情,自然金额就要高一些。”李忠清不乐意了。“你们是不是以为整个江湖都没人了,就你们山海阁才能帮人办事?”招财笑着说:“我当然知道杀手组织赏金联盟在江湖中比比皆是,但是能帮雇主做到绝对保密,让雇主全无后顾之忧的,唯山海阁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