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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徐清泽家走去。这条路曾经走过无数次,可没有一次让陈明珺觉得有这么长。她的心痛已经不是频繁发作了,而是一直在疼,越来越疼。她迫不得已走得很慢,在前面的徐清泽也放缓了脚步等她。这又让陈明珺觉得,路再长一点也没关系,心再痛一点也没关系,只要能和他这样多待一会,就是好的。可是再长的路,也终究会有尽头。不过两炷香的功夫,徐清泽的家已经近在眼前了。陈明珺这时突然站住了,她望着徐清泽的背影,轻轻地喊了一声。“清泽。”徐清泽慢慢停下了脚步。这称呼,有多少年没听过了?“清泽,快带着念悠来洗手吃饭了。”“清泽,我明天打算给念悠做件新衣服,你说红色的好看还是粉色的好看?”“清泽,人家都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,你猜我许了什么愿?”“我希望你和念悠能岁岁安康,我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。”“清泽……”徐清泽再次陷入了回忆中,只听陈明珺又开口道:“清泽,我走不动了。”徐清泽转过身,就看见陈明珺身形不稳,紧接着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。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陈明珺接住,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。“你怎么了?”陈明珺虚弱地说:“清泽,对不起,我骗你了。我的病啊,从来就没有好过。”徐清泽突然一阵心慌,他抱着陈明珺想带她走。“我带你去找大夫。”陈明珺一把抓住他的手,摇摇头说:“没用的,这病扎根在我心里十几年,早已医不好了。”徐清泽仍旧试图抱起她,陈明珺却开口道:“清泽,我的时间不多了,就让我再多和你说说话吧。”徐清泽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终于放弃了,他坐在地上,让陈明珺靠在他的怀里。“你说吧,我听着。”想说的话太多,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。“我刚刚离开的那一年,每天都睡不着,一闭上眼,就是念悠在我身边撒娇的样子,还有我爹在我每次惹事后,对着我无可奈何的笑容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都会恨你,恨你的绝情和狠心,然后我就开始恨我自己,恨自己为什么保护不了念悠。她因为信任我所以跟着我,可我却让她从我手中被人夺走,丢了性命。”徐清泽面无表情,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。陈明珺越发的没有气力了,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。“后来的年岁,我走过许多路,看过许多悲欢离合,也渐渐明白了许多。其实我们之间早已分不清对错,只能说当初的遇见,就是一段不该开始的孽缘。”“可是清泽,就算这样,我仍是没有后悔过,和你,和念悠在一起的日子。”陈明珺抬起头看着徐清泽,眼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。“我说要杀你的请求,山海阁没接,那是算不得数的。清泽,你说你已经收了徒弟,那你就要对那个孩子负责任,将他带大,把你一身的功夫都传授给他,让他能稳稳当当地接过你这长右的位子。念悠走了,我也要走了,可你要健健康康地活着,替念悠多看看她没来得及看尽的人间,替我去赏一赏我还没看过的风景。”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徐清泽的脸颊。“清泽,我恨你,我也爱你。如果有来生,我们不要遇见了,我们两个的这一世,太苦,也太痛了。”说到最后,陈明珺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听不清,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徐清泽一眼,然后指尖慢慢滑落,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徐清泽握紧她的手。确实是太痛了,但是我也从来没后悔过。能与你相知相爱,是我的幸运。有一件事,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了。若是还有来生,我仍然想要和你遇见。那时候,就让我们长长久久地走到最后吧。正午时分,傅亦寒敲开了姜四月家的大门。姜明昊正在蒸包子,他双手沾满了面粉,急匆匆地跑出来开门,见着傅亦寒站在门口,笑着说:“傅公子来了?这笼包子马上要出锅了,正好能尝到热乎的。”傅亦寒看他的打扮,好像是自己忙得很,便开口问道:“四月呢?”姜明昊心里是有些忧伤的。就一句跟我说的话都没有吗?“四月去吉祥饭庄了,八成是去看小亮了吧。”傅亦寒了然。“哦,那我就不打扰了。”说完刚要走,才想起今日来还真是有正事的。“我昨天刚搬了新家,所以今天是特地来邀请你们哪天有时间去温居的。”姜明昊一愣。“傅公子还真打算长住了?”傅亦寒笑着说:“四月身边危机四伏,我若再不行动,那这一趟可就白来了。”姜明昊听得一知半解,只是含糊地点点头说:“那先恭喜傅公子乔迁新居了,等四月回来我会告诉她的。”“不劳烦姜公子了,我会亲口告诉她的。”然后点头致意,转身就走了。姜明昊茫然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,突然闻到了厨房飘来奇怪的味道。“我的包子!”姜四月和钱金贵对着嗑瓜子,两个时辰过去,桌上的瓜子壳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了。姜四月戳了戳钱金贵的胳膊。“钱掌柜,他们不会已经在上面打起来了吧?”钱金贵看她一眼。“你耳朵怎么样?”“好使。”“那你听见什么声了?”“什么也没听到。”钱金贵又低下头专心嗑瓜子。“那就没事。”“可是已经两个时辰了,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?”钱金贵仔细想想,以他们两人的关系,现在的状况确实有点过于平静了。他招手叫来一旁正在看书的小亮。“你到二楼有客人那间去问问,就说到开饭时间了,看他们想吃什么,咱们好准备准备。”小亮放下书上楼,不过只片刻功夫就下楼来了。“师父,你又在逗我吧,楼上哪间房里也没人啊!”钱金贵和姜四月对视一眼,一把扔了手中的瓜子,赶紧跑上了楼去。房间里确实没人了,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,茶水也已经凉透,看样子是走了很长时间了。钱金贵看看半敞的窗子,面色阴沉。“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的,看来是非要出事不可了。”“他们能去的地方应该不多,我们去找找看。”钱金贵想了想,大约也只有两个地方。“要么是长右的家,要么就是陈家的旧宅。”“徐叔叔的家我知道,我们分头行动。”“时间紧迫,也只能如此了。小阁主切记,不管遇到什么事情,首先保护好自己。”姜四月点点头。“钱掌柜放心。”说完便立刻出了门。钱金贵先回房去告诉了钱夫人自己有事出去一趟,然后换上件利索的短衣也准备出发。他走到门口的时候,正遇上了来找姜四月的傅亦寒。傅亦寒见着钱金贵完全不同于往常的装扮,挑了挑眉。“钱掌柜这是有事要走?”事态紧急,钱金贵觉得傅亦寒是个能帮上忙的人,也顾不得避讳他,直截了当地说:“东边渡口,过了河往南一里地左右,有一户独门独院的大宅,门口一侧放着巨石,姜姑娘去那找人了,可能会有危险,还请傅公子速去相帮。”听完钱金贵的话,傅亦寒脸色一暗,二话不说转身便走。钱金贵也不再耽搁,往陈明珺家的旧宅去了。姜四月到徐清泽家里的时候,他家的门是四敞大开的,院中静悄悄的,丝毫动静也没有。姜四月将整个房子里里外外都寻过一遍,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。家中没有任何痕迹,但是这门开着,分明就是有人回来过的样子。姜四月正站在院子中间思考着,突然闻到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一阵香气。好像是檀香的味道。姜四月循着香气找过去,这才发现正房的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,它正好建在房后的死角,所以姜四月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。房门口的香气越发浓郁,姜四月推开门,见到房间里什么摆设也没有,而徐清泽和陈明珺依偎在一起,倚靠着墙壁,好像睡着了一般。姜四月赶紧跑过去,她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和脉搏,发现陈明珺已经气息全无,而一旁的徐清泽气息微弱,也危在旦夕了。姜四月伸手扶住徐清泽,想把他带出去,可是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,眼前的东西慢慢模糊起来,连脑子也不甚清明了。姜四月掐了自己一把,她仔细巡视了一周,看清了墙角处正慢慢冒烟的香炉。原来是香气有问题。姜四月努力扶着墙站起来,她走过去一脚踢翻了香炉,脱下斗篷将撒出来还未燃尽的香灰盖住,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。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,得赶快去通知钱金贵来救人才行。走到门口不过几步路的时间,姜四月却好像是走了一整天那么艰难。她在迈门槛的时候,实在没有力气抬起脚来,眼看着就要再次跌倒在地,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,及时扶住了他。傅亦寒看着姜四月此时的样子,心中一紧。“四月!”姜四月抬头看看,却发现眼前的人面目模糊,怎么也看不清长相。但是这声音她认得,应该是傅亦寒无疑了。想到这屋里还有没散尽的香气,姜四月伸出一只手捂住傅亦寒的口鼻,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,在晕倒前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。“救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