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    虎力对他这话竟似一点也不意外。

    “我早便察觉师弟处处有些推诿,原是这般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不信这说法?”

    虎力吐了口浊气,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师弟你是事事摘清不沾因果之人,既然此时来找我说这番话,我自然是信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师兄想如何做?”

    虎力缓缓来到后堂窗前,哐嘡一声把窗户推开。

    秋日的凉风一卷而入,刮进来几片落叶,被虎力一挥手捞在掌间。

    看着窗外一角湖光,虎力淡然道:“师弟,那年我驮你上终南山,你在我脖子上也卜了一卦,卦象说,此行极凶。当时我灵台尚还蒙昧,怕个要死,还记得当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?”

    李星烛略感愕然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师弟你说,你是傻子,我是瘸子,若是不争,活不过二十年就是一捧黄土。本就是过河小卒的命,若是连命都躲着,这世间又怎么容得下你我?”

    “这话我可是记了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直见他摩挲着手中落叶,接着道:

    “果然,后面我们就路遇头陀,拿杖降我,我被打了个半死,一口银牙碎了,骨头断了半身,好在终是熬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,虎口一吹把手中落叶送出窗外,飘飘然卷去了极远处。

    “又是一年初雪,我要下山去游历,师弟你又为我卜了一卦,卦象又说,此行极凶。”

    “师弟可还记得,当时我是如何说的?”

    李星烛再次摇头听他道来。

    “我对师弟说,本就是过河小卒的命,若是连命都躲着,这世间又怎么容得下我?”

    “你我相视一笑,你也终不再拦我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我访道茅山,真就遇到那龙虎山凶人,遭他拿下以后,为了将我降服,可谓日日被这厮鞭笞,终是在快要油尽灯枯时熬出了头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,师弟你又告诉我这卦象,师兄我只能还是那番话。”

    顿了片刻,虎力又才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说到底,我不过是山中一猛虎啊。”

    虎力这自言自语一番话,倒是让李星烛有些沉默了。

    心头也浮现诸多杂念来。

    自己入这局中,本就是世事一番变数。

    既然天庭可以式微,通天河可以多出个妖人来,那虎力三妖为何不可冲破此难,奔出个前程?

    他一直自恃为穿越之人,心气上,便总是不自觉的比此间人高了半分。

    虎力三妖看似身在局中,任人拿捏,可他们也尽都在争各自心中一段气数。

    或许最终挣不脱被摆弄的命运,但人之一生,怎可以成败二字论尽?

    就如李星烛自己一般,同样不过是在更大的一盘局里,若是来日身死道消,旁人提起,怕是也当他棋子一枚,可他认么?

    坚决不认!

    哪怕背后是三清道祖,大罗诸神。

    我过了段逍遥日子,尝尽了个般滋味,你凭什么说我死于你局中,便是你局中一子?

    这般论调,实在是狭隘无趣。

    但道理是道理,有些盘算终得落到现实中来。

    “师兄既然心意已定,我也不再拦你。但师弟还有些叮嘱,师兄一定要听进耳中。”

    虎力关上窗户,“师弟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其一嘛,师兄你车迟国内,是否正在行辱佛灭僧之事?”

    “师弟这话倒是说重了,我不过是拆了几座和尚庙,抓了那些僧人去做苦役,万没有害他们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如果信我,此番回国以后,放了僧人,还他庙宇。便是要为道门出头,也只能暗中打压,不可做的太难看。若是如此,应当能为师兄免去三重杀劫。”

    虎力慎重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其二嘛,此番三场斗法,尽力就好,无论输赢万不可再生事端,更不能起了杀心!”

    说到这,李星烛觉得还是有必要点得更透一点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们三人修有血肉再生之法,万不可自恃本领就以为多几条命,更不能为了输赢增设赌局,拼什么砍头剜心下油锅!”

    在西游剧情里,三场斗法失败后,三妖便激起了凶性,增设了砍头剜心下油锅三场赌斗,最后全都不得好死。

    李星烛这最后一句话,显然是说中了憨虎心事,头一抬一脸诧异地盯着李星烛,惶恐道:“这也是那位道妙真人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李星烛神色一厉,告诫道:“你若砍头,头不归位!你若剜心,心被狗叼!你若下油锅,必将火烧油烹而亡!”

    “哐当”一声,竟是虎力一屁股坐碎了太师椅,身子瘫坐在墙边上。

    看他冷汗汩汩直冒,天师冠也斜到了一边,哪还有半分猛虎凶性。